民营乐团爱乐之城的“里子”

●岛城乐迷享受交响乐团的“豪华配置”

●民营乐团为音乐产业的发展填充实质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9月16日，一场普通的动画配乐交响乐演出在青岛音乐厅举行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担纲，曲目耳熟能详，直抵人心。

对于关注青岛交响乐发展的乐迷来说，这场演出意义不凡。它意味着在乐团创始人肖建平突然去世两个多月以后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重返演出正轨。

即便放在全国民营交响乐团的阵容里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。它创立至今15年，属于民营乐团里的资深成员。它由中国交响乐团团长、著名指挥家李心草担任名誉团长，足见它的艺术水准。

俯瞰青岛音乐厅。王雷 摄

2018年春节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登上了中央电视台的春晚，那是它的高光时刻。业内人士评价说：“自创立以来，这支乐团年年推出正规的乐季，不断补充新的乐手，训练新的曲目，充实演出阵容……种种操作严格遵循艺术规律和正规乐团的标准，让乐团一路走到了今天。”

从城市音乐文化角度来说，民营乐团充实了爱乐之城的内涵，丰富了市民文化生活，更把青岛的文化品牌通过巡演推广到了全国；从演艺市场的角度来看，民营交响乐团不仅是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，而且对于吸纳音乐人才、拓展音乐产业形态有着重要作用。

放眼全国，民营交响乐团的成功案例屈指可数，能够像肖建平这样坚守一支乐团15年的民营乐团创始人更是凤毛麟角。爱乐是一段文化苦旅，对于青岛爱乐者、乐团经营者来说，从“独乐乐”到“众乐乐”意味着合力承载这段苦旅，一起抵达交响乐的璀璨星海。

简单一句“支持”

2008年，从政府部门退休的肖建平跟家人摊牌：自己想成立一支交响乐团。肖建平的妻子、现任音乐厅交响乐团理事长周青燕回忆，当时，她觉得很突然。

“他一直从事科技工作，而拉小提琴只是业余爱好。我也喜欢音乐，找对象时就想找个擅长乐器的。他曾经在青岛市职工艺术团演奏小提琴，后来工作太忙，就把琴放下了。”周青燕说，“退休后，他决定全心投入做交响乐团。我说：‘我支持你搞交响乐，但是，这要耗费很大的精力和财力。’他说：‘你就支持支持我吧。’”

简单一句“支持”，意味着累计数百万的投入和后续15年的亲力亲为。

行内有句俗语：宁养千军万马，不养锣鼓杂耍。一个乐团从购置乐器、排练场租、演出场地到乐手补贴，从指挥邀约、曲目编排、乐手位次到商业洽谈，方方面面都需要耗费心力、财力。

青岛爱乐乐团由精英乐手组成，擅长演绎多种风格曲目。

肖建平的交响乐团由岛城爱乐人士、专业乐手和新毕业的音乐人组成。新乐团成立后，商业收入杯水车薪，他就用妻子的收入补贴交响乐团。周青燕回忆：“当时，我给他起外号叫‘电风扇团长’，因为排练现场太热了，他一开始捐献了几个电风扇给乐团成员降温，后来，乐团成员慢慢增多了，就发放排练费和演出补贴，但没有工资。大家一直坚持到现在，这在民营乐团领域是比较难得的。”

在乐评人看来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从建立之初就找好了定位：坚守音乐本心，尊重观众口味。15年来，这支乐团一方面立足青岛，吸纳优秀音乐人才加入，通过持续排练提高水平，另一方面也积极研究演出市场的热点，与已有的乐团演出形成差异化。期间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尝试与京剧合作，也与著名作曲家康建东合作演绎原创作品，音乐会做得既有深度又有看点。

在乐团成立五周年之际，肖建平凭借“必以诚”的精神邀请到了著名指挥家李心草合作。那时，李心草在青岛待了一周，与乐团一起打磨演出作品，甚至推掉了戴玉强在巴西举行的“中国三高”音乐会的邀约。也是在那一年，以艺术态度严肃认真著称的李心草接受邀请，出任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的名誉团长。

“我只担任过家乡昆明乐团的名誉团长，这是第二个。一方面，是因为这支乐团的爱乐精神；另一方面，也是因为肖团长，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。”李心草说。

民营乐团各领风骚

在青岛，交响乐团堪称“配置豪华”。除青岛交响乐团、青岛歌舞剧院交响乐团两大院团之外，还有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、青岛爱乐乐团、青岛城市爱乐三支民营交响乐团。

有人说，民营乐团的数量和质量，堪称一个城市音乐文化的风向标。演出项目足够多、足够灵活，才能让民营乐团维持日常运营；交响乐人才足够多、足够水准，才能撑起民营乐团的日常演出。亦因此，它们既是城市文化的“面子”，也是音乐产业的“里子”。

肖建平创立的乐团在2013年正式冠名为“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”，青岛音乐厅为乐团提供排练、演出的场地。当时，在全国范围内，以音乐厅命名的乐团只有两家，一家是国家大剧院音乐厅交响乐团，另一家是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。恰逢青岛交响乐高速发展的“天时”，又拥有青岛音乐厅这个主场“地利”，再辅以常任指挥与乐团成员的“人和”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迅速走上了正轨，被指挥家称为青岛交响乐团、青岛歌舞剧院交响乐团之后又一支具有代表性的青岛音乐劲旅。

李心草指挥与音乐厅交响乐团多次合作，见证了乐团的发展。

青岛城市爱乐乐团，以专业艺术背景的年轻音乐人为主，成员来自海内外音乐院校，音乐风格更加多元。这支乐团以演出工作量结算收入，既能承接《中国说唱巅峰对决》的配乐任务，与人气歌手合作演绎说唱音乐，也能跟车商合作举行跨省巡演，把时尚动感的波尔卡、圆舞曲送到商业路演现场。从卡通配乐到卡农主题音乐会，从“高雅音乐进校园”到2023央视网络春晚，乐团根据不同场合演绎不同的曲目组合，追捧者不乏其人。

当然，家家有本难念的“经”——困扰这支乐团的难题在于缺少固定的排练场地。乐团需要长期的室内乐训练才能娴熟配合，而现实往往是排练场租太高，大大削弱了乐团的盈利能力。

成立于2016年的青岛爱乐乐团由天泰集团创始人王若雄发起创办，乐团以古典音乐为主要载体，透过跨界融合，谋求多元化创新发展。

乐团负责人接受采访时介绍，青岛爱乐乐团的架构比较灵活，由五六个专职乐手坐镇，在音乐演出时会邀请签约演奏员加盟，平时乐手们各有其他工作。青岛爱乐乐团的特色在于“音乐+”，用音乐与多种艺术之间擦出火花，同时拥有多个艺术空间，像是8月落成的青岛爱乐国际音乐交流中心、即将于年底落成的大鲍岛天泰艺术中心，都可以作为音乐、绘画等多种艺术的展现空间。

在一年一度的天泰山小镇音乐节上，青岛爱乐乐团作为演出主体与海内外音乐家合作，今年就邀请了吹笛人室内乐团参与，以不同的创新和联合来呈现高雅音乐的魅力。

一双双托举之手

在国内交响乐界，贵阳交响乐团作为“民办公助”乐团具有代表性。星力集团出资3000万元给贵阳交响乐团购买乐器、聘请乐手，每年投入1200万元经费，贵阳市政府则将600个座位的贵阳大剧院音乐厅交给该乐团无偿使用，乐团由董事会管理，从模式上学习欧美老牌交响乐团的经验，迅速打响了贵阳交响乐团的名声。成立伊始，陈佐湟担任贵阳交响乐团总监，李心草担任艺术指导，小提琴家刘云志担任名誉团长及名誉首席。

周青燕介绍，当年肖建平赴北京与刘云志探讨交响乐团经营之路，由刘云志介绍认识了李心草，李心草支持民营乐团，并为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的发展出谋划策，彼此结下了深厚的缘分。2018年春晚，李心草指挥四支乐团的近三百名演奏家同台表演，在央视春晚泰安分会场上演《黄河颂》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也在受邀乐团之列。作为青岛乃至全国首次参加央视春晚的民营交响乐团，乐团现场与李心草、陈萨等顶级音乐家合作出演，为全国观众贡献了最好的状态。

一双双托举之手，让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走过了15年。今年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乐季演出异常忙碌，乐团的纳新工作也吸引了众多爱乐人的关注。

业内人士介绍，各大音乐院校每年都有优秀毕业生返青，然而，乐团提供的位置有限，比如大管在交响乐团的位置特殊，每支交响乐团只需要一个大管演奏者，未能进入乐团的学子只能在各个音乐学校担任教师，或者干脆改行。民营交响乐团的出现，为这些演奏者重返舞台开辟了新路，高水准的民营乐团也支撑起了演出市场的多元生态。

接手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之后，周青燕逐渐意识到这些年肖建平在音乐领域的呕心沥血。“我们家里就是乐谱多，铺天盖地。他的谱子都是用手抄写，800多部作品，一首首抄下来，真的凝结了他的心血。我不敢动他的房间，总是想着他能回来。”随着乐季演出的恢复，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后续的演出规划也正在展开。

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2024新年音乐会业已确定档期和阵容，将于今年12月28日邀请著名指挥家司马健楠执棒，为观众演奏施特劳斯家族名作以及中国交响乐名曲。

“当务之急是让演出赚取收益。”周青燕表示，“哪怕持平，我也很高兴。我虽然不懂艺术，但音乐会也是一种产品，不能总是赔钱。我们希望让青岛市民多认识这个乐团，多了解高雅艺术。同时，我也希望把老肖没走完的路走下去，没完成的事业去完成。”（青岛日报/观海新闻首席记者 米荆玉）

记者手记

毕生的副首席

青岛音乐厅交响乐团的每场演出，肖建平的座位“焊死”在第二小提琴声部副首席位置上。这个声部本身并不突出，负责呼应第一小提琴声部的主旋律，也没有SOLO段落。交响乐团团长这个职务杂事缠身，但是，肖建平仍然坚持每场登台，在“第二小提琴声部副首席”这个负责烘托的位置上演到谢幕。在毕生热爱的小提琴艺术面前，他的“爱乐人”人设从第一场立到了最后一场、最后一曲。

确实，青岛不缺音乐天才，不缺优秀的演奏家，更为稀缺的是对城市交响乐发展躬身入局、挺膺负责的人。

就在9月中旬，“00后”女孩姚佳讯在勋菲尔德国际弦乐大赛拿到了亚军，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青岛大提琴演奏家。从2016年梅纽因小提琴大赛冠军何子毓到2023年拿下勋菲尔德弦乐奖的姚佳讯，背后都有一位低调的青岛爱乐老人，常年为好苗子提供留学协调、出借名琴、资金资助、演出策划等重要扶持，在他的帮助下，十余位青岛才俊走上了国际音乐舞台。张国勇指挥在提到这位老人时也坦言，希望能有更多的企业家学习这种精神，成为城市艺术的赞助人。

青岛之所以是爱乐之城，得益于一代代爱乐人的薪火相传，终究成燎原之势。肖建平先后在青岛市职工艺术团和天津大学北洋艺术团演奏小提琴，种下了热爱音乐的种子；爱乐老人的哥哥则是青岛小提琴先驱董吉亭的亲授弟子。单簧管艺术家范磊回忆，当年自己在市北区少年宫门口大树下遇见了郝杰（后来的上海音乐学院长号教授）、徐东晓（后来的国交长号首席），一番交谈后学了单簧管，而他回国后又在青岛开设大师班，教出了美国ICA青年艺术家单簧管冠军倪郅炜、莫扎特国际单簧管比赛冠军邹汇斌等一批音乐英才。

从职业乐团到民营乐团，从音乐院校到散布在大街小巷的艺术学校，青岛构建了一个富有弹性和民间活力的架构。在这里，能迅速遴选好苗子，遇见更加权威的指导，加入频密的圈内交流，跻身下一个艺术界面——这也是青岛音乐人才层出不穷的秘密。

实际上，音乐文化非常娇嫩。9月20日，青岛国际小提琴比赛举行半决赛抽签仪式，国内外音乐人再次以艺术之名相聚。从评委席到观众席，青岛的爱乐人经历了2005首届中国（青岛）国际小提琴大赛的辉煌，这一轮艺术繁荣迄今仍然被小心呵护。

音乐赋予城市谦卑的雄心和朴实的道路，一代代爱乐人不断归去来。他们去掉佯狂的态度和青春的青涩，固守在乐团某个声部、乐池某个座位上挥弓拨弦。以音乐大师之名呼唤自我，而我们，仍在未竟的旅途中。（青岛日报/观海新闻记者 米荆玉）

关键词：